玉萤篱

不忘初心。

夜行黄沙道 185

“张相不去摸围棋,竟然摸起象棋来了。”

承天殿里,元安也和元凌正说着话,“听说昨日杀的天昏地暗的,棋子磕的砰砰的响,怕是把那棋子当成你了罢?”

“张相都有空把他那象棋的瘾拿出来过一过,那不还是得多谢我?”元凌取了药碗,自己先尝了尝,“我都不如父皇严厉,他偷懒我都不说他。”

“哦,你还邀功来了。”元安失笑。“把朕的老臣们晾在外头晒了两个时辰的太阳,没晒出事儿来,都是你走运了。”

“我早说什么来着?”元凌一勺一勺慢慢给元安将药吃了,“那一大卷的引经据典,都是废话。我年纪轻,又常年的在军里,看不懂他们说什么,太阳底下晒上一个时辰,往清凉凉的殿里一站,半柱香就说明白自己要奏报什么了。再说了,有那臂力写洋洋万言,太阳底下晒晒正给他们着想,免得他们天天的躲在屋子里,权当晒书免得招蠹虫了。”

“都是你的理。”元安摇头,“你拿你治军的那一套治天下,是这个理儿?”

一碗药尽了,元凌将药碗交与小宦,接了水盅让元安漱口。

“那我也只会治军。”元凌叹道,“旁的我也不会。不过我想着,一窍通百窍通,万事都有相通之处,我瞧着也没什么技巧花样。该办的事儿交给能办的去办,赏罚分明令行禁止,也就行了。”

“听你这轻巧的。”元安道。

“嘴上说说自然轻巧。”元凌叫小宦都收拾了,将一旁果子取过来,“道理总是那个道理,做不做得到的,反正我道理是对了。”

“你自己吃就是。”元安摆了摆手,看了他一眼,道:“刘梦君还在外头?”

“是。”元凌忙道,“父皇那里不舒服?”

“你今日,张怡春给你切脉了没有?”元安问道,“药还吃着?”

“张先生说我这些日子调理的好,不用两日一诊了。”元凌笑嘻嘻地道,“寻常的还吃着,也不用多么调。”

“我试着你的手不大对,叫刘梦君过来给你试试。”元安抬手,元凌连忙凑过去,叫他试了试自己额头,“你怕是又热起来了。”

元凌怔了怔,自己摸了摸额头,笑道:“这个无妨,我日常的低热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来了,也不碍事。”

元安一下子沉了脸,道:“日常的低热?”

他看了一眼元凌的衣裳,道:“我原以为你自来讲究礼数,所以穿的整齐,又许是体弱所致的,比旁人穿的多些,而今看来不是?”

“父皇……”

元凌待要再说话,元安已经道:“是这些日子累着了?”

“也没怎么累着,”元凌道,“多数的张相凤相他们就办了。”

“你去外头歇一歇。”元安不叫他说话了,“叫刘梦君给你细细诊了,正好也是午间,便在这里睡一阵罢。”

元凌只得往外头去,张知华忙跟着去服侍了。

元安见他出去了,便吩咐道:“去叫李会成来。”

李会成今日不当值,下头小宦连忙飞跑着去叫。一时张知华过来,悄悄禀报道:“刘大人正诊着脉呢,宁王殿下睡下了。”

“怎么累成这样?”元安不由得皱了眉。

李会成却来得慢些,他听得小宦说宁王仿佛病着,也知道元安要问什么,先去了一趟,回来殿里便直向元安禀报。

“张怡春也盯得不是很紧,说是不用像以前那般的拿药培着。”他低声与元安禀报,“只是这些时日该是立了秋困乏,往往睡的沉也睡的多。说是不是坏事儿,反倒是该放些心的。”

“日常的呢?”元安问道。

“晚间像是睡的不大好。”

“他便是这个习惯。”元安叹了一声,“有人做事做在脸上,他是做事做在心里头。常年的不在朝里,事儿哪有那么容易理顺的?不知道得在心里头琢磨多少时候才说出来。”

人人都看着他上手的简单轻巧,实则在下头早不知道翻来覆去的想过多少回了。不这么着看着游刃有余,那些个老东西早把下马威使出来了。

刘梦君果然也没诊出什么,只说宁王体弱,有些陈年的旧伤慢慢调养就是。

元安心却提的更高,当夜便梦见元凌在太子册封大殿上一头栽倒,满城白幡。

第二日元安先叫了卫夫人,接着又叫了钦天监。

元凌的婚事和太子册封,都要加快了。

 

元湦不能随意回天都,谢蹊便去了城南大营。

元湦比之前更加烦躁。

冯鸾飞非但没能成事,反倒叫父皇更定了册封元凌的心。

元灏个没用的,一应的事儿都推到了他头上,成了彻底的弃子。

父皇到底心狠,定了元凌,便彻底扔下了元灏。

“册封大典定在了九月初七。”元湦对谢蹊道,“先生收到信了?”

“是。”谢蹊道,“殿下的意思?”

“你之前说的对,最要紧的是老四,老大根本不算什么。”元湦冷冷地道,“扳倒了老四,旁的都是细枝末节。”

“我上次便与殿下言,殿下要想彻底扳倒宁王,便要从陛下的宠爱入手。”谢蹊慢慢地道。

“道理是这个道理。只是这些年也不是只有我盯着这个,也不是只有先生想到这个,可是谁成功过?”元湦道。

谢蹊笑了。

“若是……宁王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呢?”

“什么?!”元湦怔住。

“若是宁王,根本不是陛下的儿子呢?”谢蹊重复了一遍。

“这怎么可能?”元湦道,“你知道皇子出生时候多少人跟着?混淆血脉,不用说旁人,宗正府做什么的?!”

“有什么不可能?”谢蹊道,“殿下大约也听说过,宁王出生的时候,正是辛午之乱的时候。宁王出生在宫里,当时城中宫中一片大乱,与宁王同时出生的,乃是——”

“先伯父家的堂兄。”元湦听母妃说过这一段秘闻,“因为小连妃生产时候身死,所以莲黐宫才厌弃老四。”

“同时降生,为何死的那个,就一定是先帝的孩子呢?”谢蹊一笑,“为什么,就不可能调包,活下来的这位,才是先帝的孩子?”

“当时的那些人,不是都在?”元湦皱眉。

“便是巧在这里。”谢蹊笑道,“当年辛午之乱时,我也有旧友在宫中,因此也曾到处打听,才得来这一段怪闻。当时在场的人,俱都死了。而陛下,将宁王的生日从腊月初八,改成了腊月初九。”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元湦一怔。

“您不是说死的那个是先帝家的兄长?”谢蹊道,“可是宁王才是先出生的那个。”

“那他……”元湦大惊,“他才是?”

“当年那一场内乱,先帝死在乱军之中。”谢蹊咬着牙笑了,“谁都是心照不宣,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。”

是被元安杀死的。

“若宁王是先帝的儿子,那陛下,不就是他的杀父仇人?”

“那父皇为何要从小宠爱他?”元湦道,“该是早早的杀了他以绝后患才是。”

“难道不是因为连家的血脉?”谢蹊道,“听闻连家双姝,长姐战场所向披靡,幺妹朝堂运筹帷幄。这唯一的连家血脉无论继承了哪一个,不都是陛下手里的刀?据言先帝与陛下自来不睦,数次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。还有什么,比把仇人之子养成自己看门的狗更解气的呢?所以陛下越是宠爱,连妃越是厌弃,不也说的通?”

“若是父皇不相信呢?”

“殿下错了。”谢蹊胸有成竹地道,“这个故事,不是说给陛下听的。”

元湦看着他:“你是说给谁听?”

“说给宁王听的。”谢蹊一笑,“说给天都的旁人听的。”

“你的意思?”元湦沉吟。

“宁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,若知陛下是自己的杀父仇人,他当如何?”谢蹊胸有成竹,“若旁人知道陛下乃是宁王的杀父仇人,便是宁王顾着养育之恩,也得和陛下反目。”

“陛下只消将太子之位给了他,那便等于他又重夺回了帝位了。”元湦道。

“既然是杀父仇人,哪怕陛下肯把太子之位给他,又怎么是真心的?”谢蹊道,“那必是宁王逼宫,矫诏而成的假太子。殿下身为城南大营统帅,自当起兵勤王,诛灭此不忠不孝、被人挑拨便挟持陛下之人。”

“若是父皇护着他呢?”元湦道,“你也看见了,父皇对他是极疼的,若是到时候父皇还护着他……”

“天都的城防本就是城南大营的,到时候城门一开,您只带着兵马杀进去,乱军之中流矢伤人,又有您什么干系?只要宁王一去,福王无能……”

元湦笑了笑,道:“只是一件,他凭什么相信?你当老四是个傻子,随便什么人去给他说个故事,他便信了?”

“老夫这里,有人证。”谢蹊也笑了。

“什么人?”

“沈王殿下可先见见此人。”谢蹊深深行了一礼,“看看此人,宁王殿下信不信。”


评论(25)

热度(85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