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行黄沙道 70
李琪怎么办?
“杀了。”
“殿下!”
“殿下?!”
李琪与魏月娥同时出声。
“嗯?”元凌一挑眉,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魏月娥。
“殿下!”魏月娥跪伏下去。
“咱们这是在柔然腹地。”元凌道,“心怀二意的人,留不得。——你知道罢?”
“是。”魏月娥伏在地上,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。
那是她的老师。
可她知道宁王说的对。
这是敌人的腹地,既然有自己的小心思,有消息却隐瞒,任由伙伴行动而不说明,这样的人,留不得。
“殿下!”
李琪奋力抬起头去看元凌。
“殿下请再听卑下说一句!”
“你说。”元凌笑了一声,“本王倒要看看,你还有多少诡言。”
“那柔然大祝有奇能,凡人不能近身!先人遍寻古籍,才找到破解之法!殿下将卑下处死,卑下死不足惜,殿下难道不想杀掉那柔然的大祝吗?大祝乃是柔然核心,大祝一死,柔然势必会人心惶惶!”
“呵。”元凌轻蔑地一笑,“为了活命,你还真敢说。——你高祖不是只见过一次柔然的大祝?那怎么知道你高祖找到的方法就能奏效?要是他找错了呢?况且,你给我解释解释,你怎么就恰好知道如何去杀掉那柔然大祝?用什么东西你都随身带着的?”
元凌的眼睛眯了起来:“我们在风雪中迷路,是你搞的鬼?我们会走到这色尔腾山,也是你动的手脚?”
魏月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琪。
“殿下!”李琪张口欲言。
“堵住嘴。”元凌一摆手,王盛上来一把将一块布团子塞进他嘴里。
“你是我大哥举荐来的,我也不好任意处置你。”元凌笑了笑,“况且你把柔然的大祝说的这么神乎其神,倒真叫我害怕了。万一到时候还要仰仗你呢?”
“你武艺也高,我也没什么人手能看住你,也只好委屈你了。”元凌道,“魏月娥!”
“在!”
“我把他交给你看管着。”元凌道,“男女授受不亲,我另拨一个人帮着你看着。别叫跑了。”
“是!”
“至于你,李教头。”元凌道,“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。等到了桑贝子,要是那大祝果真难缠,便拿他项上人头来自证清白吧。至于这一路上,也只好委屈你,先这么绑着罢。”
他们将狼身上刮下来的肥肉烤出油浸进布子里,再缠到木头上做成一支支火把,然后收拾好东西,扫除了痕迹,才往洞中去。
洞中黑暗,也不知日夜,全靠着元凌手中的时漏来计算。果然如李琪所言,整整走了两天,才看见洞口。
外头仍是晚上,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。这洞口竟然开在一座瀑布的后头。天气寒冷,瀑布冻成了冰帘子,将这洞口遮的严严实实。好在旁边有一条缝隙,可以容人通过。
“马不好下去。”王盛道。
“总有办法。”元凌吩咐,“叫李琪过来。”
魏月娥将李琪带过来。
他这一路上,要么被捆着手拴在马后头,要么便被捆住脚扔在马上,很吃了些苦头。
“马怎么下去?”元凌问道。
“这里马下不去,只能人下去。”李琪摇头。
“不说实话?”元凌一摆头:“把他扔下去。”
这瀑布之下也是冻住的冰棱子,掉下去无异要穿个对穿。
“是。”王盛上来便去抓李琪领口。
“慢着!”李琪大叫。
“说罢。”元凌嗤笑一声。
现在是夜里,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,当年李琪要是能在这里看见桑贝子,那他们也应该能看见桑贝子的灯火。
那当年李琪,必然不是从这里出去的。
“往回走,之前遇到的那个岔路,尽头那个堵着的石头,只是障眼法,绕过去还有一条路。”李琪无奈地道。
“果然还隐瞒着。”元凌笑了一声,“到了洞口,怎么找到柔然大祝?”
李琪闭上嘴。
“又不肯说了?”
“殿下对我起了杀心,我要说了,只怕马上这下面便要多一具尸体了。”李琪道。
元凌点了点头:“你倒是聪明。”
他淡淡地道:“王盛。”
“在。”
“你们哨子,不是有一套掏消息的法子?——交给你了。”
“是!”
王盛上前,一伸手“啪啪”几声,将李琪手脚和下巴卸了关节,便将人拖回山洞深处。
“问清楚,到底什么人,大祝在哪里,花察子王帐怎么走。”元凌吩咐。
“是。”
“只能问个大概。”王盛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血。
“很不错。”元凌点头,然后道:“死了吗?”
“死了。”
“走吧。”
李琪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王盛的手段,好歹说了一些,只求速死。
然而关于他的身份,任凭王盛如何拷问,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了。
只道:“我与殿下系出同源,从未有背叛殿下的心思,惟愿一死,以求清白。”
“系出同源?”元凌冷笑一声,“因着我大哥一封举荐信,便自认与我同源,他脸可真大。先不说我之前认不认得他,我大哥信任他,将他举荐到我帐下,我信我大哥的举荐,一力提拔,当他是心腹。然后在这敌军腹地,他心怀二意,知险而不警示,这样的人,谁敢与他伙伴?”
魏月娥无言。
她再想不到,她一直敬重的老师,竟然是个奸细。
是太子举荐来的奸细。
李琪曾向她提及太子殿下的赏识,甚至提过乌衣社。
提过宁王殿下是乌衣社阳支,须要寻得时机让他认宗才好。
她自己也被李琪引荐进乌衣社,成为乌衣社的待选。
如果李琪是奸细,那么李琪偷偷发展的乌衣社,又该是什么东西?
她心中的恐惧在渐渐增加。
李琪为什么明知这里是柔然大祝的居所,却闭口不言让他们前来?
是否前面有埋伏?
她看着前面的元凌。
然而宁王在。
宁王说前行。
那便前行。
按着原路回走了一阵,到了岔路左转,那看着像是堵死了的岔路果然能通过,通过之后洞口便变的更狭小,只有一人多高,马匹勉强能通过,有些地方明显有斧凿的痕迹,显然是前人来的时候因为难以通过用刀斧开路。
那当年名将李琪为何来此,还要特地辟出这样一条路来,却更叫人深思。
临近洞口,竟然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空间,能拴马修整。
元凌便叫留两个人,与马匹一同留在这里。
按李琪所言,这路已经许久都不曾启用过。这代大祝只怕都不知道这条路所在。
而这条路,直通大祝的居所。
柔然的大祝,并不像传言那样,住在桑贝子城。他们住在神山的神冥塔中,由供奉从山下取来食物供奉,平日是不下山的。
只在祭祀临近的时候,才回到城中去,沐浴、准备,然后重新带领祭祀的众人和仪仗回到神冥塔。
因此世俗只见大祝从桑贝子城出发到神冥塔,便以为大祝是住在桑贝子城。
天助我也。
山洞的出口就在神冥塔的后面。
这里林深草茂,神山本来人迹罕至,神冥塔更是连供奉都轻易不得入内。
元凌看着洞外的灌木丛,笑了。
神冥塔近在眼前。
“殿下?”
“不是塔?”王盛惊奇地道,“怎么这么简陋?”
眼前这神冥塔,怎么看怎么就是石头垒起来的土屋堆,和寻常的“塔”完全不同。
“难道又叫那混蛋给骗了?”有人恨声道。
“那倒不是。”元凌笑道,“我在书里倒是读到过,大祝要亲近山神,所居之处要以土、石筑之,以博山神欢心,得上苍箴言。这也是他们要远离城池,居住在这山中的原因。”
“那可真是凄凉。”有人笑道,“好好的屋子住不得,偏要跑到这荒山上来,比咱们的大和尚们都不如。”
“呃……”那猎户出身的青年轻轻道。
“怎么?”王盛问他。
“我听着……”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。
“说。”
“有女子的声音和鼓乐行宴的声音。”
“你叫什么?”元凌认得他是先前王盛叫出来听狼穴声音的那个。
“卑下叫张武。”那青年道,“殿下,那里头,像是有女子嬉戏之声。”
“也不稀奇。”元凌见其他人都望向自己,便道,“各部族进贡的不止财物,还有供大祝和供奉们取乐的女子。”
“那咱们……”王盛问。
“不好贸然行动,”元凌想了想,“而今天还未亮,鼓乐声未停,想必是通宵行乐。等到太阳升起,反倒是要去歇息。这里一向安逸,想必他们也没防备。咱们也不要晚上行动了,休息一下,等到晌午。”
等到晌午,正是寻欢作乐了一夜的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。
这里已经安逸的太久,供奉们与大祝一样,毫无警惕。更因为要寻欢作乐,索性将侍卫都赶到山下,谁也不知这山上是如何的荒淫无度。
众人等到日上三竿,院中的喧嚣渐渐都消停了,便将皮袍等都脱了藏在洞中,各人只着了夹棉的战衣,用皮子包住靴子,擎了兵器,一行人悄无声息的,摸进塔院之中。
那塔院依山而建,倒是容易分辨。
下面一层一层的,必然是供奉们的居所。最上面的庄严大殿,就是大祝的居所了。
天下的建筑,最高者最尊贵,无一不是。
他们从后头摸进来,正好是沿着最上面的正殿院墙行走。
居高临下,更容易监控是否有侍卫路过。
果然如李琪所言,这地方竟然连个侍卫都没有。
那柔然大祝有大神通,只需供奉,无需侍卫。
王盛的心里咯噔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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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霆霆生日!撒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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